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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不要來打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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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不要來打擾我

“今日便將雞殺了給小姑娘燉了補補身子吧。”

回屋後, 趙歲歡便將雞交給了周寧,引著人進了浴房。

堂堂珩王貼身暗衛,如今竟是淪落到了在她手上幫忙殺雞煮飯,趙歲歡都替他感到委屈。

偏偏本人卻總是任勞任怨, 不曾有過半句抱怨。

本來以為撿回來的是個男孩, 卻不曾想是個倔強的姑娘。

天氣著實是太涼, 除了好容易燒熱的水,趙歲歡還將炭盆也搬到了浴房門前。

舀起的水流順著她一結一結的發絲滴落, 比起初見時她的抵觸與反抗, 眼下卻是乖順了太多。

安安靜靜地坐在小凳子上,任由趙歲歡幫她清洗著身上的每一處。

水沾上泥濘人卻是漸漸幹凈, 除卻營養不良的面色蠟黃外,小姑娘瞧著眉清又目秀。

如今就像是個收了利爪的小花奴。

“你有自己的名字嗎?”趙歲歡一邊替她清洗著, 一邊似不經意地詢問。

總擔心會不小心就嚇到了她。

但就當她以為自己撿回來的這個孩子甚至不會說話時, 她聲如蚊蚋, 低低地回答了她。

“阿雁, 是娘給我取的。”

趙歲歡撫了撫她的頭, “是個很好的名字。”

“不是因為這兒叫雁門, 所以隨意取的嗎?”阿雁擡眸去看她,瞳仁烏黑明亮。

“雁是禽中之冠, 被視為是“五常俱全”的靈物,也是因為期盼你能飛在高高的天空,所以才會為你取名阿雁的。”

阿雁聽著趙歲歡的回答, 心生向往。

待周寧在外面將雞拔完毛處理幹凈燉上之後, 已經過去好幾個時辰了。

她原本的衣裳自然是不能穿了, 趙歲歡給她先套上了自己的厚襖,將人裹進了被子, 似個圓滾滾的球。

周寧端著雞湯敲門進來後,第一眼瞧見的便是這一幕。

自己主子一改往日病懨懨的樣子,細心地擦拭著小姑娘還滴著水的頭發,也多了份人情味兒。

其實自他隨趙歲歡來到雁門後,他便一直覺著她沒什麽精氣神,就好似心中壓上了巨石般。

沒有人能幫她挪開。

“主子,雞湯好了。”周寧垂眸不再多看,將端著的湯蠱擱在桌上,不一會兒便飄來了陣陣香氣。

那小姑娘眼睛都看直了。

“辛苦了,你多拿幾雙碗筷來,我們一起喝。”

叩叩叩。

頭一回,這處又偏又遠的小宅子裏迎來了客人。

“叨擾了,我剛搬來這裏,人生地不熟的,要在這裏住很久,便想著過來打聲招呼。”

是個年輕的女子,她提著一籃子雞蛋客客氣氣地說著開場白,然後也不顧周寧的拒絕,分外熱情地就往他懷裏塞,塞完了就想走。

“便算是見面禮了!”她這麽說著。

周寧有些莫名其妙地捧著籃子,錯愕地看著趙歲歡,然後探出頭去看。

只見她走進了隔壁剛蓋的新房子。

“她似是新搬來的。”周寧將籃子擱在桌上,趙歲歡什麽都沒說,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繼續餵阿雁喝湯。

可阿雁卻是忽地停下了動作,瞧著似在走神。

“她不是新搬來的。”

小姑娘的聲音脆生生的,卻像一粒小石子落進湖面,掀起一圈圈的漣漪。

她語氣平淡卻透著肯定,“她是雁門人,大家都叫她阿花,因為窮,平日裏就住在鎮邊邊上的破廟裏。”

一室靜默。

也就是說,那人方才在撒謊。

可周寧看著她走進了旁邊的屋子,總不會有假。

“主子,要不我去——”

趙歲歡輕輕地搖搖頭,打斷了周寧的話,“與我們無關,便不必管了。”

可話雖這般說著,周寧發現她看起來還是有幾分走神,好似是猜想到了什麽般,卻什麽都沒說。

接下來的幾日,去鎮上的次數變得頻繁。

多了個小姑娘出來,家裏總得多添置些東西和衣物。

除此之外,幾乎是雷打不動的,隔壁那位阿花每隔兩日便會上門拜訪。

每次都會提著各式各樣的東西,過來閑聊幾句,也沒說要進屋瞧瞧。

雞蛋、米面,糕點……應有盡有。

若是周寧不肯收的話,她便會嘀咕一句“不必客氣”,然後將東西擱在地上就跑,也堅決不會又將東西提回去。

每次周寧拒絕不了,提進屋的時候神情總十分覆雜。

“沒關系,”趙歲歡望向了隔壁的方向,“這般好的人,咱們也總得去答謝才好。”

於是當趙歲歡獨自一人提著買的寬面出現在阿花家門前時,對方明顯楞住了。

她撐在門邊,額間還有密密的細汗,好似是剛回來不久,完全不曾預料趙歲歡會突然到訪。

趙歲歡便學著她以往的樣子,將東西用小籃子裝著遞了過去,笑得溫和——

“阿花姑娘好似剛回?不知方才做什麽去了?”

她眼神閃躲,手忙腳亂地接過了籃子,“啊……我去鎮上了。”

“鎮上?這個點,應當什麽都還沒開門吧,阿花姑娘去鎮上做什麽了?”

明明似乎只是漫不經心的隨口閑聊,可偏生令她答不上來。

“我、我就是喜歡閑逛,去走走路而已。”她一邊說著,眼神便一邊想要往屋內瞟。

趙歲歡便學著她的樣子,往屋內偏了偏頭。

對方反應極大,連忙擋住,擋完了才發現自己好似反應過激了些,臉色煞白。

“原來是這樣,阿花姑娘是一個人住嗎?”

“是啊,有、有什麽事嗎?”

趙歲歡默默地退了回去,不再對她步步緊逼,而是搖搖頭,“沒有,今日打擾你了。”

阿花明顯松了口氣。

但這口氣甚至沒來得及吐完,便生生因為趙歲歡的舉動卡在了喉嚨裏。

只見她站在雪地裏,輕輕地哈著氣為雙手取暖,然後清清嗓子,聲音也並不大地剛打算說些什麽,“不打算出來嗎?”

阿花的表情僵住,但是除此之外並沒有旁的任何聲音。

趙歲歡僅僅只是在原地占了約莫幾瞬,雪還在簌簌地落著,這般冷的天她並沒有繼續等下去的打算。

可對方好似也沒有。

阿花回頭看見了什麽,便是立馬垂著頭老老實實地退到了一旁。

沒有旁人,只有他一個人。

風漸漸大了,連帶著細小的雪花也跟著疾了起來,恍惚了她的視線,卻還是依舊能夠看清門敞開後,男子身著黑色大氅信步走進的模樣。

分明已有數月未曾相見,眼前這人卻好似並未有過多的變化,一如既往冷冽的眉眼,輕抿著的薄唇。

只是估摸著近日以來需要他處理的事情太多,所以消瘦了些許。

也並未出乎趙歲歡的預料。

從最初她想著會做出這樣的事來的,便只有可能是他楚祈一人。

他立在了她的面前,眼尾微微的殷紅。

在有旁的言語前,先解開了自己的氅衣,披在了趙歲歡單薄的肩上。

楚祈好似有很多話想要言說,二人卻最終卻只剩下了相顧無言。

比起他眼眸中深藏的洶湧,趙歲歡眼中的淡漠卻更刺傷人心。

她比他想象中還要敏銳。

本身暴露就是遲早的事,可他才在她的身旁待了不過幾日,他甚至都還未能有幾次看她的機會,便被找上了門來。

彼此都心知肚明,如若來的是他,根本就不可能讓她在外久等,更何況還是雪天。

“你——”

“可以不要來打擾我嗎?”

這是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卻也是唯一一句。

楚祈再多的話語都如鯁在喉,說不出半句旁的來,手負在袖中,不動聲色地握緊,泛出苦澀的白。

那話語中甚至沒有半點敵意或者厭惡,只是平淡著的掀不起什麽波瀾。

陳述著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她沒有旁的想法,只是不希望被他打擾罷了。

好些時候過去,楚祈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找到了你留在石縫中的信箋。”

趙歲歡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茫然,認真思索了片刻後這才反應過來是她過去曾留在地牢中的東西。

沒日沒夜的壓抑,也沒有能夠傾訴的人,於是趙笙笙離開時留下的紙筆變成了她後來唯一的消遣。

她沒有接話。

“……我誤以為當年在宴會上與我相識的是趙笙笙,”他組織著語言,卻是那般無力,因為得不到分毫的回應,但他還是想要說完,“我也並未與趙家同流合汙。”

他拷問過趙笙笙後才知曉為何她的信箋中對自己只字不提。

因為她竟誤會了他也是推動她走向不幸的黑手。

“我知曉,”趙歲歡並未拒絕他披在她身上的大氅,甚至還攏了攏,“最開始的時候,我以為她說的是真的。你害了我,卻又在此後追悔莫及,所以我才會去尋你,利用你,想要報覆。”

“但後來我猜到了,無論是你我並未實現的約定,還是趙笙笙刻意的汙蔑,她希望將我和你推得越遠越好,”趙歲歡回憶著和趙笙笙曾聊過的那些,心下其實早就有了計較。“但是楚祈,你應當也知曉,她不過也就是動了動嘴皮子,你便相信了她所說的話。”

趙笙笙說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他便信了,說她離開了臘梅林,他便沒有赴約。

而她也是一樣,一句話便相信了楚祈加害了自己。

他們都可以為自己找到許多辯解的理由,但歸根究底,是因為他們對彼此並沒有過多的信任和了解,所以才會讓旁人輕而易舉地趁虛而入。

楚祈的面色發白,也是極不明顯地踉蹌。

“都已經過去了,楚祈,”趙歲歡將大氅脫下來遞給了她,“我打算回去了,你走吧。”

她對他滿腔的不滿早在數月之前便煙消雲散了,現在也不願與他產生任何聯系。

這是楚祈來時所想到的最不願意看到的畫面——

她甚至連恨都不願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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